第49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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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
卓巖對阿銀的私心, 想給阿銀在部落裏爭取幾分地位尊重，小鹹幾個是一概沒聽懂這個意思，全心全意全在以後不用受羽人集市裹挾那段了。
小鹹最小, 藏不住心情，是一想以後卓巖哥說的那段情況，便臉色漲紅, 就是穩重的石頭、叢綠倆人目光也透著亮意。
卓巖剛才那番話說的真是太、太、太好了！
至於阿銀在部落裏的地位——那是自然的, 鹽就是阿銀和大牙帶回來的, 是阿銀要選擇去猛獁象地盤的，這個大家都知道的。
“卓巖，這個有點慢，我去拿我家席子。”石頭說。
“還有我家的。”阿曼也跟上了。
這次卓巖沒否了，草席用壞了再編, 今天一定要搞出鹽來。
鹹味的泥巴沖擊力遠不如真正的鹽擺在眾人面前沖擊力要大。
石頭阿曼又跑回去了一趟, 這次大雲乖乖的也沒瞎搗亂——卓巖觀察出來的, 部落裏幼崽小孩很能看懂時機搗蛋, 大人們忙正事的時候，幼崽小孩會自己趴著玩, 也不去危險地方, 但一旦大人閑了，不是要去河邊玩水, 就是爬樹, 要麽把自己玩成個小泥人。
卓巖看外頭太曬, 摸了摸大雲的額頭, 都是一腦門汗。
“阿銀, 你帶大雲進去睡一會。”
嚇得大雲：“不、不、不。”一字一字蹦出來。
阿銀也不願意去睡，他還要給哥哥幫忙的, 他去打水跑的飛快，還可以撿石子在河邊洗幹凈，這樣哥哥不用跑路了，天氣這麽熱，曬壞哥哥怎麽辦！
卓巖沒法——勸不動這倆，便抱著大雲，讓大雲坐在洞裏，這兒涼快一些，將家裏烘過又曬了的肉片給大雲磨牙，這個是半熟，大雲吃了沒問題。
今天中午可能沒時間做飯了。
又給大雲倒了杯水，卓巖摸摸大雲腦袋，背後阿銀亦步亦趨跟著，眼光直勾勾盯大雲的腦袋，嚇得大雲低頭吃肉幹。
卓巖摸完小孩腦門正常溫度，剛才他看大雲臉脖子都曬紅了，怕大雲中暑，糾結要不要給大雲水裏兌苦樹汁子粉——這玩意亞獸人、獸人都不愛喝，就算一點點，小孩見了苦味更不會碰的。
現在不是發燙就好，不兌了。
“大雲坐這兒乖乖吃肉。”卓巖安頓完大雲，一回頭差點被阿銀絆倒，他看阿銀盯著大雲手裏看，以為阿銀餓了，也給阿銀一片肉幹，再順手rua阿銀耳朵。
毛茸茸的。
阿銀高興起來，悠哉甩著尾巴，叼著肉幹跟著哥哥去洞外幹活了。
卓巖把家裏另一張草席拿出來，擦過後繼續過濾，兩包泥巴很多的，石鍋用來攪拌稀釋，一遍又一遍。等阿曼石頭取完席子跑過來，兩人臉都紅的，曬得，額頭都是汗。
阿曼先說：“剛被幾個亞獸人攔住了，他們說阿銀和大牙拿了泥巴回來，我說是鹽，結果他們都笑，一直笑，還說羽人集市那麽遠，不知道換鹽隊到了沒到，就是不信阿銀大牙拿回來的是鹽！”
“巡邏的多雨路過，大聲說他聽見了，帶的是泥。”
“氣死我了。”
“都在笑，我都不知道有什麽可笑的。”
阿曼跟放炮仗一樣，天熱炸了起來，話一串串。小鹹一聽，放下攪棍叉著腰說：“誒呀，我沒在，不然我要好好說他們。”
“石頭說了。”阿曼說。
大家都看向石頭，石頭點了點頭說：“我說對，從猛獁象地盤帶了兩包泥，我們正在煮鹽，卓巖說這就是鹽，傍晚就能煮出來。”
卓巖：老實人石頭說的沒錯。
“這些人一聽笑的更大聲了！”阿曼再次提起來已經氣過頭不生氣了，這會看向卓巖：“傍晚行嗎？要讓全部落都看看，真的是鹽！”他忍不下那口氣。
石頭也看向卓巖。
卓巖沒說，而是把第二遍過濾網拎起來讓大家看，幾人腦袋湊過去，小鹹驚的眼睛大了，石頭也不可思議，“泥水變的清了卓巖。”
自然沒有河水那麽清澈，但是這次過濾完的水不再是渾濁泥水狀態，清澈許多。
卓巖看了下速度，肯定說：“晚上第一批鹽肯定能出來。”
阿曼一聽，神清氣爽，也不嫌熱了。
“來來來，我們來幹活吧。”
幾人摩拳擦掌，都想著晚上拿到部落廣場去，讓所有人都看看，什麽泥巴，這就是鹽！
卓巖打算再過濾第三遍，部落外現在怎麽傳的他能猜到，就像阿曼說的那些——亞獸人們跟他關系緩和善意許多，但不信還是不信，頂多有的亞獸人不嘲笑，或者說安慰話意思阿銀被騙了，認錯了這些借口。
而獸人那邊不信且嘲笑的多。
阿銀本來在獸人那兒沒啥地位尊重，既然是要拿鹽亮相，那幹脆就‘整個大的’，要過濾清澈，比羽人集市的鹽還要好！
泥巴鹽算什麽，要比就比羽人集市賣的鹽更純更好。
幾家的木桶、臉盆，石鍋、陶鍋齊上陣，等兩包泥巴都稀釋幹凈過濾第一遍，廢泥先倒在歪脖子樹那兒堆著，所有能過濾的器皿都用上，幾人手腳麻利的準備‘過濾網’，卓巖剛做了一遍，這個很簡單誰都會。
叢綠和石頭去河邊挑小石子洗幹凈的，兜了一堆回來，阿曼小鹹卓巖開始做過濾網，很快洞口響起滴滴答答聲。
全都濾上了。
“煮鹽就用石鍋。”卓巖看石頭要抱石鍋去洗，連忙攔住了，說：“歇一會吧，不急，這個過濾得時間的。”
他家凳子也沒了，最後挑了根木棍大家坐在洞口，卓巖拿了烘過的半熟肉幹來，亞獸人也是能吃點生的，大家就一邊吃肉幹一邊休息，沒人說話，因為有點累，而且大家把目光都放在滴滴答答的水桶那邊。
這種氛圍下，都忍不住犯困的，靠著山壁打瞌睡睡著的，迷迷瞪瞪的犯困的，卓巖靠在阿銀身上也瞇了一會，因為心裏記掛著煮鹽，這一覺很短暫又特別的香甜。
就是那種踏實感，比過去幾天睡眠質量都好。
等他醒來時，太陽位置沒什麽變化，阿曼幾人又給濾網上了幾瓢鹽水過濾，卓巖知道他沒睡太久，不過整個人精神了許多。
“卓巖哥，我看了下，第一桶快滿了。”小鹹說。
這是最早濾的那一桶，卓巖起身，石頭已經把石鍋洗幹凈了，這會他看了下進度，說：“第三遍就在石鍋過濾，過濾到大半鍋，直接燒。”
“行！”石頭阿曼點頭一口答應。
叢綠和幾人隔著年齡，也不熟，性格比較慢熱一些，今天留這兒幹活也是因為有一包是他家的鹽泥巴，不好讓卓巖一個人忙，而且他學會了下次也可以自己做。
現在聽聞快煮了，臉上也是興奮和激動。
“卓巖，你真的很聰明，怎麽會想到這樣做泥水就幹凈了。”叢綠真心實意誇讚。
“我們之前做陶器的時候淘洗過泥，其實跟那個辦法差不多，我就想試試先。還有稀釋泥這事，以前做飯燒湯，鹽放湯裏面湯就變成了鹹味，而鹽本來是顆粒的，我就想好多好多鹽化在水裏，水煮幹了，是不是鹽就出來了？”
叢綠仔細思考，好像是這樣的。
“明明都是一樣吃飯燒湯，只有你能想到這個辦法。”石頭很欽佩卓巖的，他是怎麽想都想不出來。
阿曼小鹹也聊起來。
“之前卓巖哥說過，猛獁象肉味有鹽味，不過那會我們都沒想到真的有鹽。”小鹹越說越興奮，“就是那次猛獁象——”然後他看到了叢綠，把話頭立即止住了。
獵到猛獁象那會是很早，因為要給阿雷報仇才獵到了猛獁象。
阿曼看出來小鹹尷尬，插話說：“後來有了灰象，卓巖說灰象肉鹽味淡一些，肯定是那會阿銀聽見了，阿銀就去找，要不是卓巖說，阿銀找，我們壓根不會往那邊想。”
“對呀對呀。”小鹹猛地點頭，都不敢看叢綠了。
叢綠看出大家對阿雷的死回避，他也不知道說什麽，幹脆不說了，過濾是需要耐心等待的，尤其是三遍時席子更厚一層，滴的更慢。
一直到太陽落下，才收集了小半石鍋，還有三個水桶沒過濾完。
“先煮吧，剩下的不急慢慢來。”卓巖看天色不早了，先做一些樣品出來。
石頭終於等到這句話了，端起石鍋放在竈孔上，阿曼開始燒火添柴火，石鍋傳熱慢，但是架不住大火攻擊，很快水沸了起來，幾人就圍著竈臺，也不嫌熱，換著燒火，時不時過去看一眼怎麽樣了。
“卓巖哥，你快看啊。”小鹹先迫不及待，指著石鍋壁上白色的顆粒，“是不是這個？可是跟羽人集市的不一樣。”
卓巖沒想到出鹽率會這麽高，石鍋壁凹凸不平的地方凝結了白色晶體，不像是現代食用鹽那麽雪白雪白的，但確實是比之前小鹹給他的鹽要白一些。
小鹹本來不確定但看卓巖哥的神色，那肯定是了，於是放下心來，而且今天過濾的時候他手上沾了，偷偷舔了下手指，真的是鹹鹹的，肯定沒錯啦。
“太好了，一會拿到部落去，讓大家都看看。”阿曼還記中午的‘仇’呢。
在之前，卓巖幹點什麽都有亞獸人好奇的——陶器燒完後遺癥，而今天，部落都知道了大牙阿銀帶回來兩包泥，亞獸人們也聽阿曼石頭說今天煮鹽，卻沒人來看看，因為‘鹽只有羽人集市有’的想法根深蒂固。
不光是豹人部落，整個草原森林其他三族也一樣，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多少輩，如此流傳下來的，鹽是羽人有翅膀飛了好久好久到達海邊，由海人做出來的。
別的地方，尤其是離他們不遠——相比羽人集市來說，猛獁象地盤真的很近了，結果這兒有鹽，誰信？沒人會信的。
石鍋水分一點點變幹，整個石壁、鍋底都浮現出一層白白的顆粒物，有點點發灰，但整體是白色的。
“阿曼火小一些，我去拿碗。”
“沒想到出鹽還挺多的。”
阿銀湊到哥哥面前伸長了脖子嗷嗚叫，他和大牙啃了好多泥，只有那塊的泥最鹹啦，所有就帶回來了！
卓巖雖然聽不懂但知道阿銀厲害，拍阿銀腦門，“是，你帶回來的出鹽率真高。”
最後一點水分幹了，阿曼熄了火。
天色灰蒙蒙的，鍋邊幾個人的笑臉比大太陽還燦爛。大家就圍著石鍋等了會，高溫降下去，卓巖用帶毛的皮子卷起來成了小刷子，一點點將石鍋壁粘的鹽顆粒掃到鍋底，石頭用皮子墊著石鍋兩邊，端起來，方便卓巖往碗裏倒。
小半石鍋的水，出了半碗鹽——他家的碗真的算大的了。
“這、這就好了嗎？”
“怎麽跟羽人集市換到的鹽不一樣啊。”
“咱們這個白一點，也細一些。”
卓巖把碗遞到幾人面前，掩不住的笑說：“嘗一嘗。”
“可以嗎？卓巖哥。”
“直接嘗嗎？”
卓巖不說話，讓幾個試試。小鹹先用指頭捏了一點，石頭阿曼緊跟其後，卓巖把碗遞給叢綠方向，都試試，叢綠也捏了一點。
“！！！哇，卓巖哥真的是鹽，好鹹呀。”
“我們真的煮出來了！”
“卓巖你太厲害了。”
“這個鹽吃起來沒有硌牙。”叢綠仔細嘗的，“羽人集市的鹽，嘗起來有時候會有硌牙。”
那應該是沙子了。
“真的、真的、真的、是鹽！”
三人興奮都掩飾不掉，叢綠眼底也是笑意，真的是鹽。
“我們去廣場，讓大家看看。”
“對！”
“我們去找，去找——誰？”阿曼想不到找誰來敲部落的梆，族長沒在，電受傷了，“反正不能找馬哈。”
卓巖說：“叢綠，叫上大牙吧，我們一起。”
“好，我現在回去，一會廣場見。”叢綠立即離開，從卓巖家走的時候甚至是用跑的。
幾人收拾了下——根本不用收拾。
現在沒人管那幾個過濾桶，回來慢慢過濾。石頭抱著妹妹大雲，幾人出發，卓巖端著鹽碗，阿銀跟在哥哥身後，一行人走路帶風，像是大勝仗似得——也差不多了。
此時天已經黑了。
因為這幾天獸人們沒去打獵都在部落，且白天晚上都有巡邏，安全了不少，亞獸人們白天躲熱在洞裏，夜晚這會涼快回去河邊洗一洗。
“卓巖你們幹什麽去？”有亞獸人看到那小隊伍先喊著打招呼。
卓巖大聲說：“阿銀和大牙帶回來的鹽煮好了，我們要帶到廣場讓大家看看。”
本來往河邊去的亞獸人立即停下來了，懵了下，像是天太熱沒聽明白似得，說：“什麽？”
“鹽，我們煮出來了鹽，阿銀和大牙帶的泥，我們煮出來了鹽！”阿曼語氣得意嗓門又高又亮。
石頭：“對！”
“一大碗鹽呢！”小鹹。
零零散散幾位亞獸人都呆住了，看向卓巖方向，鹽？彼此互相看看，“剛才卓巖說有鹽，我沒聽錯吧？”、“泥水煮出來了鹽？”、“真的沒聽錯是鹽，我也聽見了。”
幾人不去河邊洗漱了，反應過來跑著跟了上去。
“卓巖真的有鹽嗎？”
“泥水還能煮出鹽？”
卓巖停下腳步，看向奔跑而來的亞獸人們，認真說：“不是泥水，是阿銀和大牙在猛獁象地盤帶回來的鹽泥，這些泥裏有鹽，我和小鹹阿曼石頭叢綠阿銀，我們費了一天時間，將鹽從泥裏面煮出來了。”
“啊？”
有人發出茫然的感嘆，有人雖然沒說但臉上都是茫然，他們沒聽懂，什麽意思，費勁兒明白卓巖剛才一番話的意思，還是不懂，泥裏面怎麽煮出鹽，不對不對，鹽只有羽人集市才有的。
面對這些臉上明晃晃掛著糾結恍惚茫然的亞獸人們，卓巖大方的將碗遞了過去，“就是它。”
“這個好白，不像是泥裏的。”
小鹹在旁反駁：“那當然了，我們忙了一天，從泥裏洗出來的。不對，是過濾出來的。”
“這個真的是鹽嗎？”
阿曼不爽了，“我們都說了，你們還不信。”
“不是，這個比羽人集市的鹽要白。”
卓巖目光示意小鹹拿小勺子給幾人舀一點，“可以試一試。”
小鹹看懂了，小勺子挖了小半勺，每個人只給了一點點倒在掌心，“你們試吧。”
幾人又互相看看。
“怕什麽，又不是毒蘑菇粉。”石頭大聲說。
幾人這次小心翼翼伸著舌頭舔了下，然後幾張臉表情幾乎一樣，震驚、茫然、再次震驚，看看手心再看看卓巖捧得碗——真的、真的是鹽，而且好像比羽人集市的更好。
他們也說不上來哪裏好，就是吃起來不磨牙。
小鹹石頭阿曼都笑了起來。
去廣場的路上，人數慢慢增多，每個人臉上都是震驚還有喜悅，紛紛跟著卓巖身後，等從震驚中緩過來，不可思議開口：“我嘗到了，真的是鹽。”
“我還沒嘗到，真的嗎？”
“真的，我也嘗到了。”
“猛獁象地盤竟然真的有鹽。”
“是阿銀大牙帶回來的。”
“我聽說是阿銀選擇馬哈隊伍，結果沒跟馬哈打獵……”
馬哈他們想奚落嘲笑阿銀那只沒化形獸，傳的沸沸揚揚，甚至在阿銀大牙遲遲沒回來之前，多雨和其他獸人就說這倆沒準死在外面了，整個部落都知道了馬哈和電分隊伍比賽，阿銀大牙跑了的故事。
而今天早上，部落裏亞獸人又聽到了後續：阿銀大牙跑去猛獁象地盤了，才回來，帶了兩包泥，說是鹽。
大家一聽都笑哈哈，沒人信鹽這件事，有的亞獸人笑笑說：人平安回來就好。還有人說：還以為大牙和他兒子阿雷一樣了，都死在猛獁象腳下，回來了就好。
廣場上人多了起來，緊接著梆梆梆的聲音響起來了。
大洞裏老者慢悠悠出來，原本在洞裏的亞獸人抱著、背著幼崽往廣場去，在部落巡邏的獸人變成原形往回趕，沒一會人越來越多，只是趕來的人懵了，不懂發生了什麽事。
“怎麽了？”
“是出什麽事了嗎？”
“電也出來了，馬哈也在。”
“我剛聽阿白他們說，阿銀找回來的真的是鹽，所以來廣場告訴我們。”
“？？？”
“不可能！”
“鹽只有羽人集市有，不可能是鹽。”
“是泥巴，我聽說帶回來的是泥。”
“不對不對真的是鹽，我嘗過的，卓巖可厲害了，帶著小鹹他們洗出了鹽，也不是所有泥巴都有鹽，是阿銀和大牙帶回來的有鹽的泥巴。”
有人還是不信，嘗過的自然肯定說服，真的是。然後兩方聲音大了，像是吵架一般，頓時整個廣場高點音都是：鹽、鹽？！、不是、是，如此循環。
直到火把亮了，照亮了整個廣場。舉火把的是大牙，大牙大聲說：“今早，我和阿銀從猛獁象地盤回來了，你們都聽到了，我們帶回來了兩包泥。”
安靜的廣場又發出吵嚷聲，“看，大牙都說泥巴了。”、“真的是兩包泥。”
“是阿銀說猛獁象地盤有鹽的，所以我們帶回來了泥巴鹽。”大牙更大聲，已經像是吼了。
剛才吵嚷瞬間安靜下來。
“阿銀你和你哥哥過來，我可不知道怎麽煮泥巴鹽。”大牙說，舉著火把就站在一旁。
卓巖抱著鹽碗和阿銀到了中央位置，在背後大牙火把的光芒照耀下，前排的亞獸人、獸人都看清了卓巖拿的碗裏裝了什麽。
白色的，鹽嗎？
可是羽人集市的不是這樣的。
“是鹽，更幹凈的鹽，阿銀和大牙帶回來的兩包泥鹽，裏面鹽很多，我們——我、叢綠、石頭、阿曼、小鹹，我們幾人忙了一天煮出來的鹽。”
“他倆真的帶回來了鹽。”
“大家都可以嘗一嘗。”
卓巖大聲一一道過今天幹活的夥伴名字，清晰的說清重點：阿銀和大牙帶回來的就是鹽。
整個廣場靜悄悄的，大家都被鎮住了，處於一種：真的嗎？他們本能不信，但是卓巖說得如此肯定，而且還讓他們嘗嘗，要是假的鹽，卓巖不敢讓他們嘗的。
卓巖拿著小勺子，分給了大家，先是兩位老者。
老者臉上經歷風霜歲月的痕跡，眼神也不如年輕時清澈明亮，此時將白色顆粒送到口中，她們年紀大了，味覺也不如以前那麽敏捷，仔細的含著咂摸著味道，慢慢的臉上的皺紋像是化開了，渾濁的眼竟是能看出亮光。
“鹹的。”
“是鹹的。”
廣場上所有人：？！！
真的是鹽嗎？
真的嗎？
還有人不敢相信。
卓巖讓石頭阿曼小鹹幫忙分給大家嘗，沒一會整個廣場此起彼伏的鹹的，真的是鹽，竟然真的是鹽聲音響起，大家沈浸在這種先是震驚又迷茫，最後是巨大無比的喜悅中。
“真的是鹽。”
“阿銀和大牙帶回來的鹽。”
“猛獁象的鹽在哪裏？”
“泥巴鹽怎麽洗？”
“我們洞裏已經很久沒吃到鹽了，我可以換一些嗎卓巖？”
“我也要換，我也要換。”
廣場沸騰吵嚷起來，甚至有給卓巖報換鹽的東西——皮子、藤簍、骨刀、石刀，反正能拿出來的都想換一些。
“不換！”卓巖大聲先說，等安靜下來趕緊說：“鹽就在猛獁象地盤，我可以教大家怎麽煮泥巴鹽，現在族長還沒回來，我們部落人數不多，大家吃鹽數量不大，可以由獸人商量下，先去猛獁象地盤帶泥巴回來，然後我們一起煮，現在天氣熱，曬鹽也可以。”
阿頭還在恍惚中，他沒想到阿銀說的是真的，他之前不信阿銀，還在為阿銀沒選擇跟他一個隊伍而傷心，他應該信任阿銀，跟阿銀一起的……
阿日低頭，又舔了口掌心，真的是鹹味。
阿銀真的帶回來了鹽。
阿灰眼睛更亮的看向阿銀，他現在很信服阿銀了，阿銀不僅打架厲害，竟然還找到了鹽。
……
之前部落裏獸人隊伍心不齊，已經兩天沒去狩獵了，馬哈腿斷了，電肩膀重傷，多雨和他夥伴巡邏都要嘀嘀咕咕念念叨叨，現在這會，所有獸人心都齊了——除了馬哈，這家夥還懵著，處於一種事實擺在眼前，但他不信，不信是他瞧不起的白毛獸拿回來的鹽。
此時滿腦子沖擊，根本沒辦法思考。
“什麽時候去猛獁象地盤拿鹽泥？”
大家先看電，又看阿森，又看大牙，又看火夏。
意思部落裏要有個拿事的獸人安排找泥巴鹽。
部落裏經驗豐富的三位獸人，火夏一向不愛管決策的事情，他沒這個腦子，平時都是聽指揮，調度部落獸人，搞不來的。
大牙自兒子死後，脾氣大，以前就脾氣不好，只是針對捕獵時，遇到犯錯的獸人會罵，現在是不愛搭理人，看誰都冷冰冰。
而阿森則是伴侶林榕快生了，就在這幾天。
這也是族長把部落交給電的原因，電夠穩重腦子也靈活些，外加三位年長且經驗豐富獸人盯著部落，應該能扛到換鹽隊回來的，但沒想到狩獵隊只堅持了小半個月，現在早散了，這兩天都是靠阿森維持著秩序。
馬哈和電打架，對電也是有影響的，年輕的獸人們，以前對電還算聽從的，現在也有點不相信電了——馬哈斷腿算不了贏，電肩膀受傷也沒贏。
於是這會，部落所有人等‘領導’下決策，目光看看這個看看哪個，最後竟然落在了卓巖身上——
雖然這麽落有點怪，還沒有亞獸人當族長呢，不過很快大家轉變了想法，現在也不是讓卓巖當族長，只是就跟陶器一樣，讓卓巖安排一下？
或者讓卓巖先說說怎麽安排，要是不合適再說。
最最最主要的是，鹽是阿銀帶回來的——雖然也有大牙。
“卓巖你說吧。”
“對。”
“我聽說阿銀說猛獁象地盤有鹽也是你最先說的。”
“是啊。”
卓巖：？？？
面對部落大家殷切的目光，要知道整個部落所有人，據他了解，像他家貧窮的——過完雪季就沒鹽了，最好的就是小鹹家，燒陶器那會最後一點鹽。
此時大家沒鹽吃起碼有一個月了。
天熱，沒滋沒味肥膩的烤肉，亞獸人們真的盼鹽，除了好吃外，部落裏老人以前也說過，長久不吃鹽，亞獸人眼睛夜晚會看不清的。
“我和幾位豐富經驗獸人商量一下，大家等一下。”
卓巖也不推辭了，轉頭去找叔叔還有大牙、火夏。阿銀一直跟在哥哥身後，商量結果也很快。卓巖問：“鹽的位置離猛獁象活動近嗎？只取泥鹽，繞開猛獁象，幾人比較安全？”
阿銀嗷嗚嗷嗚喊。
旁邊阿頭說：“阿銀說白天猛獁象要在那裏活動，晚上沒有猛獁象。”
阿銀又嗷嗚嗷嗚。
“湖邊背後一些那邊泥更鹹，離猛獁象也遠一些，也要晚上取，幾人都行。”
卓巖想了下，看向三位青壯年獸人。
“兩位經驗豐富獸人。”
大牙：“我去。”
阿森有點猶豫，林榕快生了，不過他也可以去。卓巖先一步說：“叔叔，你留下巡邏夜晚。”阿森便爽快答應了。
火夏說我和大牙去。只要不讓他管事，他都行。
“年輕獸人，阿日、多雨、阿頭——”
阿銀看著哥哥搖尾巴。
卓巖便定下來了，“阿銀也加上，他知道位置。”
“兩日取鹽小隊後出發。”
卓巖安排完，問大家行嗎？這次所有人紛紛點頭說行，就算沒被點到名字的獸人，像是阿灰，還有多雨的夥伴，倆人也沒生氣，尤其是阿灰，雖然他早都不喜歡卓巖了，但是阿銀說過，他哥哥很聰明的，那麽這麽安排肯定沒錯。
這一夜，回去路上大家興高采烈，談論中全都是鹽的故事，“阿銀是怎麽知道鹽的？”、“這個我知道，之前部落裏吃猛獁象肉你知道吧，那會卓巖家沒鹽了，卓巖烤肉說猛獁象肉有鹽味，阿銀聽見了……”、“原來是這樣啊，卓巖可真聰明。”、“阿銀也很勇敢，沒化形都敢去猛獁象地盤。”、“是啊是啊。”
“阿銀真勇敢。”
而回去路上，叢綠聽著遠處大家聊天，看向伴侶，說：“我今天和卓巖他們煮鹽，大家都聊起來猛獁象肉的事情，是你為了阿雷帶回來的猛獁象幼崽。”
大牙沒說話。
“我在想，也許是天神叫我們阿雷上去陪它了，猛獁象地盤的鹽，帶給了大家，大牙……我不知道怎麽說，卓巖和阿銀不認識阿雷，但我覺得他們也許是夥伴，給了部落很大很大驚喜。”
叢綠不知道怎麽說清。
現代話就是好像有什麽緣分牽絆，阿雷的死亡，大牙報仇的猛獁象肉，致使卓巖嘗出猛獁象肉鹹，想起大象會補充鹽分……
一切好像真的有軌跡。
大牙看向伴侶，伸手牽過伴侶的手，“我們好好生活，叢綠。”他也看向遠處天邊，那麽多星星，或許就有一顆是阿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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卓巖對阿銀的私心, 想給阿銀在部落裏爭取幾分地位尊重，小鹹幾個是一概沒聽懂這個意思，全心全意全在以後不用受羽人集市裹挾那段了。
小鹹最小, 藏不住心情，是一想以後卓巖哥說的那段情況，便臉色漲紅, 就是穩重的石頭、叢綠倆人目光也透著亮意。
卓巖剛才那番話說的真是太、太、太好了！
至於阿銀在部落裏的地位——那是自然的, 鹽就是阿銀和大牙帶回來的, 是阿銀要選擇去猛獁象地盤的，這個大家都知道的。
“卓巖，這個有點慢，我去拿我家席子。”石頭說。
“還有我家的。”阿曼也跟上了。
這次卓巖沒否了，草席用壞了再編, 今天一定要搞出鹽來。
鹹味的泥巴沖擊力遠不如真正的鹽擺在眾人面前沖擊力要大。
石頭阿曼又跑回去了一趟, 這次大雲乖乖的也沒瞎搗亂——卓巖觀察出來的, 部落裏幼崽小孩很能看懂時機搗蛋, 大人們忙正事的時候，幼崽小孩會自己趴著玩, 也不去危險地方, 但一旦大人閑了，不是要去河邊玩水, 就是爬樹, 要麽把自己玩成個小泥人。
卓巖看外頭太曬, 摸了摸大雲的額頭, 都是一腦門汗。
“阿銀, 你帶大雲進去睡一會。”
嚇得大雲：“不、不、不。”一字一字蹦出來。
阿銀也不願意去睡，他還要給哥哥幫忙的, 他去打水跑的飛快，還可以撿石子在河邊洗幹凈，這樣哥哥不用跑路了，天氣這麽熱，曬壞哥哥怎麽辦！
卓巖沒法——勸不動這倆，便抱著大雲，讓大雲坐在洞裏，這兒涼快一些，將家裏烘過又曬了的肉片給大雲磨牙，這個是半熟，大雲吃了沒問題。
今天中午可能沒時間做飯了。
又給大雲倒了杯水，卓巖摸摸大雲腦袋，背後阿銀亦步亦趨跟著，眼光直勾勾盯大雲的腦袋，嚇得大雲低頭吃肉幹。
卓巖摸完小孩腦門正常溫度，剛才他看大雲臉脖子都曬紅了，怕大雲中暑，糾結要不要給大雲水裏兌苦樹汁子粉——這玩意亞獸人、獸人都不愛喝，就算一點點，小孩見了苦味更不會碰的。
現在不是發燙就好，不兌了。
“大雲坐這兒乖乖吃肉。”卓巖安頓完大雲，一回頭差點被阿銀絆倒，他看阿銀盯著大雲手裏看，以為阿銀餓了，也給阿銀一片肉幹，再順手rua阿銀耳朵。
毛茸茸的。
阿銀高興起來，悠哉甩著尾巴，叼著肉幹跟著哥哥去洞外幹活了。
卓巖把家裏另一張草席拿出來，擦過後繼續過濾，兩包泥巴很多的，石鍋用來攪拌稀釋，一遍又一遍。等阿曼石頭取完席子跑過來，兩人臉都紅的，曬得，額頭都是汗。
阿曼先說：“剛被幾個亞獸人攔住了，他們說阿銀和大牙拿了泥巴回來，我說是鹽，結果他們都笑，一直笑，還說羽人集市那麽遠，不知道換鹽隊到了沒到，就是不信阿銀大牙拿回來的是鹽！”
“巡邏的多雨路過，大聲說他聽見了，帶的是泥。”
“氣死我了。”
“都在笑，我都不知道有什麽可笑的。”
阿曼跟放炮仗一樣，天熱炸了起來，話一串串。小鹹一聽，放下攪棍叉著腰說：“誒呀，我沒在，不然我要好好說他們。”
“石頭說了。”阿曼說。
大家都看向石頭，石頭點了點頭說：“我說對，從猛獁象地盤帶了兩包泥，我們正在煮鹽，卓巖說這就是鹽，傍晚就能煮出來。”
卓巖：老實人石頭說的沒錯。
“這些人一聽笑的更大聲了！”阿曼再次提起來已經氣過頭不生氣了，這會看向卓巖：“傍晚行嗎？要讓全部落都看看，真的是鹽！”他忍不下那口氣。
石頭也看向卓巖。
卓巖沒說，而是把第二遍過濾網拎起來讓大家看，幾人腦袋湊過去，小鹹驚的眼睛大了，石頭也不可思議，“泥水變的清了卓巖。”
自然沒有河水那麽清澈，但是這次過濾完的水不再是渾濁泥水狀態，清澈許多。
卓巖看了下速度，肯定說：“晚上第一批鹽肯定能出來。”
阿曼一聽，神清氣爽，也不嫌熱了。
“來來來，我們來幹活吧。”
幾人摩拳擦掌，都想著晚上拿到部落廣場去，讓所有人都看看，什麽泥巴，這就是鹽！
卓巖打算再過濾第三遍，部落外現在怎麽傳的他能猜到，就像阿曼說的那些——亞獸人們跟他關系緩和善意許多，但不信還是不信，頂多有的亞獸人不嘲笑，或者說安慰話意思阿銀被騙了，認錯了這些借口。
而獸人那邊不信且嘲笑的多。
阿銀本來在獸人那兒沒啥地位尊重，既然是要拿鹽亮相，那幹脆就‘整個大的’，要過濾清澈，比羽人集市的鹽還要好！
泥巴鹽算什麽，要比就比羽人集市賣的鹽更純更好。
幾家的木桶、臉盆，石鍋、陶鍋齊上陣，等兩包泥巴都稀釋幹凈過濾第一遍，廢泥先倒在歪脖子樹那兒堆著，所有能過濾的器皿都用上，幾人手腳麻利的準備‘過濾網’，卓巖剛做了一遍，這個很簡單誰都會。
叢綠和石頭去河邊挑小石子洗幹凈的，兜了一堆回來，阿曼小鹹卓巖開始做過濾網，很快洞口響起滴滴答答聲。
全都濾上了。
“煮鹽就用石鍋。”卓巖看石頭要抱石鍋去洗，連忙攔住了，說：“歇一會吧，不急，這個過濾得時間的。”
他家凳子也沒了，最後挑了根木棍大家坐在洞口，卓巖拿了烘過的半熟肉幹來，亞獸人也是能吃點生的，大家就一邊吃肉幹一邊休息，沒人說話，因為有點累，而且大家把目光都放在滴滴答答的水桶那邊。
這種氛圍下，都忍不住犯困的，靠著山壁打瞌睡睡著的，迷迷瞪瞪的犯困的，卓巖靠在阿銀身上也瞇了一會，因為心裏記掛著煮鹽，這一覺很短暫又特別的香甜。
就是那種踏實感，比過去幾天睡眠質量都好。
等他醒來時，太陽位置沒什麽變化，阿曼幾人又給濾網上了幾瓢鹽水過濾，卓巖知道他沒睡太久，不過整個人精神了許多。
“卓巖哥，我看了下，第一桶快滿了。”小鹹說。
這是最早濾的那一桶，卓巖起身，石頭已經把石鍋洗幹凈了，這會他看了下進度，說：“第三遍就在石鍋過濾，過濾到大半鍋，直接燒。”
“行！”石頭阿曼點頭一口答應。
叢綠和幾人隔著年齡，也不熟，性格比較慢熱一些，今天留這兒幹活也是因為有一包是他家的鹽泥巴，不好讓卓巖一個人忙，而且他學會了下次也可以自己做。
現在聽聞快煮了，臉上也是興奮和激動。
“卓巖，你真的很聰明，怎麽會想到這樣做泥水就幹凈了。”叢綠真心實意誇讚。
“我們之前做陶器的時候淘洗過泥，其實跟那個辦法差不多，我就想試試先。還有稀釋泥這事，以前做飯燒湯，鹽放湯裏面湯就變成了鹹味，而鹽本來是顆粒的，我就想好多好多鹽化在水裏，水煮幹了，是不是鹽就出來了？”
叢綠仔細思考，好像是這樣的。
“明明都是一樣吃飯燒湯，只有你能想到這個辦法。”石頭很欽佩卓巖的，他是怎麽想都想不出來。
阿曼小鹹也聊起來。
“之前卓巖哥說過，猛獁象肉味有鹽味，不過那會我們都沒想到真的有鹽。”小鹹越說越興奮，“就是那次猛獁象——”然後他看到了叢綠，把話頭立即止住了。
獵到猛獁象那會是很早，因為要給阿雷報仇才獵到了猛獁象。
阿曼看出來小鹹尷尬，插話說：“後來有了灰象，卓巖說灰象肉鹽味淡一些，肯定是那會阿銀聽見了，阿銀就去找，要不是卓巖說，阿銀找，我們壓根不會往那邊想。”
“對呀對呀。”小鹹猛地點頭，都不敢看叢綠了。
叢綠看出大家對阿雷的死回避，他也不知道說什麽，幹脆不說了，過濾是需要耐心等待的，尤其是三遍時席子更厚一層，滴的更慢。
一直到太陽落下，才收集了小半石鍋，還有三個水桶沒過濾完。
“先煮吧，剩下的不急慢慢來。”卓巖看天色不早了，先做一些樣品出來。
石頭終於等到這句話了，端起石鍋放在竈孔上，阿曼開始燒火添柴火，石鍋傳熱慢，但是架不住大火攻擊，很快水沸了起來，幾人就圍著竈臺，也不嫌熱，換著燒火，時不時過去看一眼怎麽樣了。
“卓巖哥，你快看啊。”小鹹先迫不及待，指著石鍋壁上白色的顆粒，“是不是這個？可是跟羽人集市的不一樣。”
卓巖沒想到出鹽率會這麽高，石鍋壁凹凸不平的地方凝結了白色晶體，不像是現代食用鹽那麽雪白雪白的，但確實是比之前小鹹給他的鹽要白一些。
小鹹本來不確定但看卓巖哥的神色，那肯定是了，於是放下心來，而且今天過濾的時候他手上沾了，偷偷舔了下手指，真的是鹹鹹的，肯定沒錯啦。
“太好了，一會拿到部落去，讓大家都看看。”阿曼還記中午的‘仇’呢。
在之前，卓巖幹點什麽都有亞獸人好奇的——陶器燒完後遺癥，而今天，部落都知道了大牙阿銀帶回來兩包泥，亞獸人們也聽阿曼石頭說今天煮鹽，卻沒人來看看，因為‘鹽只有羽人集市有’的想法根深蒂固。
不光是豹人部落，整個草原森林其他三族也一樣，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多少輩，如此流傳下來的，鹽是羽人有翅膀飛了好久好久到達海邊，由海人做出來的。
別的地方，尤其是離他們不遠——相比羽人集市來說，猛獁象地盤真的很近了，結果這兒有鹽，誰信？沒人會信的。
石鍋水分一點點變幹，整個石壁、鍋底都浮現出一層白白的顆粒物，有點點發灰，但整體是白色的。
“阿曼火小一些，我去拿碗。”
“沒想到出鹽還挺多的。”
阿銀湊到哥哥面前伸長了脖子嗷嗚叫，他和大牙啃了好多泥，只有那塊的泥最鹹啦，所有就帶回來了！
卓巖雖然聽不懂但知道阿銀厲害，拍阿銀腦門，“是，你帶回來的出鹽率真高。”
最後一點水分幹了，阿曼熄了火。
天色灰蒙蒙的，鍋邊幾個人的笑臉比大太陽還燦爛。大家就圍著石鍋等了會，高溫降下去，卓巖用帶毛的皮子卷起來成了小刷子，一點點將石鍋壁粘的鹽顆粒掃到鍋底，石頭用皮子墊著石鍋兩邊，端起來，方便卓巖往碗裏倒。
小半石鍋的水，出了半碗鹽——他家的碗真的算大的了。
“這、這就好了嗎？”
“怎麽跟羽人集市換到的鹽不一樣啊。”
“咱們這個白一點，也細一些。”
卓巖把碗遞到幾人面前，掩不住的笑說：“嘗一嘗。”
“可以嗎？卓巖哥。”
“直接嘗嗎？”
卓巖不說話，讓幾個試試。小鹹先用指頭捏了一點，石頭阿曼緊跟其後，卓巖把碗遞給叢綠方向，都試試，叢綠也捏了一點。
“！！！哇，卓巖哥真的是鹽，好鹹呀。”
“我們真的煮出來了！”
“卓巖你太厲害了。”
“這個鹽吃起來沒有硌牙。”叢綠仔細嘗的，“羽人集市的鹽，嘗起來有時候會有硌牙。”
那應該是沙子了。
“真的、真的、真的、是鹽！”
三人興奮都掩飾不掉，叢綠眼底也是笑意，真的是鹽。
“我們去廣場，讓大家看看。”
“對！”
“我們去找，去找——誰？”阿曼想不到找誰來敲部落的梆，族長沒在，電受傷了，“反正不能找馬哈。”
卓巖說：“叢綠，叫上大牙吧，我們一起。”
“好，我現在回去，一會廣場見。”叢綠立即離開，從卓巖家走的時候甚至是用跑的。
幾人收拾了下——根本不用收拾。
現在沒人管那幾個過濾桶，回來慢慢過濾。石頭抱著妹妹大雲，幾人出發，卓巖端著鹽碗，阿銀跟在哥哥身後，一行人走路帶風，像是大勝仗似得——也差不多了。
此時天已經黑了。
因為這幾天獸人們沒去打獵都在部落，且白天晚上都有巡邏，安全了不少，亞獸人們白天躲熱在洞裏，夜晚這會涼快回去河邊洗一洗。
“卓巖你們幹什麽去？”有亞獸人看到那小隊伍先喊著打招呼。
卓巖大聲說：“阿銀和大牙帶回來的鹽煮好了，我們要帶到廣場讓大家看看。”
本來往河邊去的亞獸人立即停下來了，懵了下，像是天太熱沒聽明白似得，說：“什麽？”
“鹽，我們煮出來了鹽，阿銀和大牙帶的泥，我們煮出來了鹽！”阿曼語氣得意嗓門又高又亮。
石頭：“對！”
“一大碗鹽呢！”小鹹。
零零散散幾位亞獸人都呆住了，看向卓巖方向，鹽？彼此互相看看，“剛才卓巖說有鹽，我沒聽錯吧？”、“泥水煮出來了鹽？”、“真的沒聽錯是鹽，我也聽見了。”
幾人不去河邊洗漱了，反應過來跑著跟了上去。
“卓巖真的有鹽嗎？”
“泥水還能煮出鹽？”
卓巖停下腳步，看向奔跑而來的亞獸人們，認真說：“不是泥水，是阿銀和大牙在猛獁象地盤帶回來的鹽泥，這些泥裏有鹽，我和小鹹阿曼石頭叢綠阿銀，我們費了一天時間，將鹽從泥裏面煮出來了。”
“啊？”
有人發出茫然的感嘆，有人雖然沒說但臉上都是茫然，他們沒聽懂，什麽意思，費勁兒明白卓巖剛才一番話的意思，還是不懂，泥裏面怎麽煮出鹽，不對不對，鹽只有羽人集市才有的。
面對這些臉上明晃晃掛著糾結恍惚茫然的亞獸人們，卓巖大方的將碗遞了過去，“就是它。”
“這個好白，不像是泥裏的。”
小鹹在旁反駁：“那當然了，我們忙了一天，從泥裏洗出來的。不對，是過濾出來的。”
“這個真的是鹽嗎？”
阿曼不爽了，“我們都說了，你們還不信。”
“不是，這個比羽人集市的鹽要白。”
卓巖目光示意小鹹拿小勺子給幾人舀一點，“可以試一試。”
小鹹看懂了，小勺子挖了小半勺，每個人只給了一點點倒在掌心，“你們試吧。”
幾人又互相看看。
“怕什麽，又不是毒蘑菇粉。”石頭大聲說。
幾人這次小心翼翼伸著舌頭舔了下，然後幾張臉表情幾乎一樣，震驚、茫然、再次震驚，看看手心再看看卓巖捧得碗——真的、真的是鹽，而且好像比羽人集市的更好。
他們也說不上來哪裏好，就是吃起來不磨牙。
小鹹石頭阿曼都笑了起來。
去廣場的路上，人數慢慢增多，每個人臉上都是震驚還有喜悅，紛紛跟著卓巖身後，等從震驚中緩過來，不可思議開口：“我嘗到了，真的是鹽。”
“我還沒嘗到，真的嗎？”
“真的，我也嘗到了。”
“猛獁象地盤竟然真的有鹽。”
“是阿銀大牙帶回來的。”
“我聽說是阿銀選擇馬哈隊伍，結果沒跟馬哈打獵……”
馬哈他們想奚落嘲笑阿銀那只沒化形獸，傳的沸沸揚揚，甚至在阿銀大牙遲遲沒回來之前，多雨和其他獸人就說這倆沒準死在外面了，整個部落都知道了馬哈和電分隊伍比賽，阿銀大牙跑了的故事。
而今天早上，部落裏亞獸人又聽到了後續：阿銀大牙跑去猛獁象地盤了，才回來，帶了兩包泥，說是鹽。
大家一聽都笑哈哈，沒人信鹽這件事，有的亞獸人笑笑說：人平安回來就好。還有人說：還以為大牙和他兒子阿雷一樣了，都死在猛獁象腳下，回來了就好。
廣場上人多了起來，緊接著梆梆梆的聲音響起來了。
大洞裏老者慢悠悠出來，原本在洞裏的亞獸人抱著、背著幼崽往廣場去，在部落巡邏的獸人變成原形往回趕，沒一會人越來越多，只是趕來的人懵了，不懂發生了什麽事。
“怎麽了？”
“是出什麽事了嗎？”
“電也出來了，馬哈也在。”
“我剛聽阿白他們說，阿銀找回來的真的是鹽，所以來廣場告訴我們。”
“？？？”
“不可能！”
“鹽只有羽人集市有，不可能是鹽。”
“是泥巴，我聽說帶回來的是泥。”
“不對不對真的是鹽，我嘗過的，卓巖可厲害了，帶著小鹹他們洗出了鹽，也不是所有泥巴都有鹽，是阿銀和大牙帶回來的有鹽的泥巴。”
有人還是不信，嘗過的自然肯定說服，真的是。然後兩方聲音大了，像是吵架一般，頓時整個廣場高點音都是：鹽、鹽？！、不是、是，如此循環。
直到火把亮了，照亮了整個廣場。舉火把的是大牙，大牙大聲說：“今早，我和阿銀從猛獁象地盤回來了，你們都聽到了，我們帶回來了兩包泥。”
安靜的廣場又發出吵嚷聲，“看，大牙都說泥巴了。”、“真的是兩包泥。”
“是阿銀說猛獁象地盤有鹽的，所以我們帶回來了泥巴鹽。”大牙更大聲，已經像是吼了。
剛才吵嚷瞬間安靜下來。
“阿銀你和你哥哥過來，我可不知道怎麽煮泥巴鹽。”大牙說，舉著火把就站在一旁。
卓巖抱著鹽碗和阿銀到了中央位置，在背後大牙火把的光芒照耀下，前排的亞獸人、獸人都看清了卓巖拿的碗裏裝了什麽。
白色的，鹽嗎？
可是羽人集市的不是這樣的。
“是鹽，更幹凈的鹽，阿銀和大牙帶回來的兩包泥鹽，裏面鹽很多，我們——我、叢綠、石頭、阿曼、小鹹，我們幾人忙了一天煮出來的鹽。”
“他倆真的帶回來了鹽。”
“大家都可以嘗一嘗。”
卓巖大聲一一道過今天幹活的夥伴名字，清晰的說清重點：阿銀和大牙帶回來的就是鹽。
整個廣場靜悄悄的，大家都被鎮住了，處於一種：真的嗎？他們本能不信，但是卓巖說得如此肯定，而且還讓他們嘗嘗，要是假的鹽，卓巖不敢讓他們嘗的。
卓巖拿著小勺子，分給了大家，先是兩位老者。
老者臉上經歷風霜歲月的痕跡，眼神也不如年輕時清澈明亮，此時將白色顆粒送到口中，她們年紀大了，味覺也不如以前那麽敏捷，仔細的含著咂摸著味道，慢慢的臉上的皺紋像是化開了，渾濁的眼竟是能看出亮光。
“鹹的。”
“是鹹的。”
廣場上所有人：？！！
真的是鹽嗎？
真的嗎？
還有人不敢相信。
卓巖讓石頭阿曼小鹹幫忙分給大家嘗，沒一會整個廣場此起彼伏的鹹的，真的是鹽，竟然真的是鹽聲音響起，大家沈浸在這種先是震驚又迷茫，最後是巨大無比的喜悅中。
“真的是鹽。”
“阿銀和大牙帶回來的鹽。”
“猛獁象的鹽在哪裏？”
“泥巴鹽怎麽洗？”
“我們洞裏已經很久沒吃到鹽了，我可以換一些嗎卓巖？”
“我也要換，我也要換。”
廣場沸騰吵嚷起來，甚至有給卓巖報換鹽的東西——皮子、藤簍、骨刀、石刀，反正能拿出來的都想換一些。
“不換！”卓巖大聲先說，等安靜下來趕緊說：“鹽就在猛獁象地盤，我可以教大家怎麽煮泥巴鹽，現在族長還沒回來，我們部落人數不多，大家吃鹽數量不大，可以由獸人商量下，先去猛獁象地盤帶泥巴回來，然後我們一起煮，現在天氣熱，曬鹽也可以。”
阿頭還在恍惚中，他沒想到阿銀說的是真的，他之前不信阿銀，還在為阿銀沒選擇跟他一個隊伍而傷心，他應該信任阿銀，跟阿銀一起的……
阿日低頭，又舔了口掌心，真的是鹹味。
阿銀真的帶回來了鹽。
阿灰眼睛更亮的看向阿銀，他現在很信服阿銀了，阿銀不僅打架厲害，竟然還找到了鹽。
……
之前部落裏獸人隊伍心不齊，已經兩天沒去狩獵了，馬哈腿斷了，電肩膀重傷，多雨和他夥伴巡邏都要嘀嘀咕咕念念叨叨，現在這會，所有獸人心都齊了——除了馬哈，這家夥還懵著，處於一種事實擺在眼前，但他不信，不信是他瞧不起的白毛獸拿回來的鹽。
此時滿腦子沖擊，根本沒辦法思考。
“什麽時候去猛獁象地盤拿鹽泥？”
大家先看電，又看阿森，又看大牙，又看火夏。
意思部落裏要有個拿事的獸人安排找泥巴鹽。
部落裏經驗豐富的三位獸人，火夏一向不愛管決策的事情，他沒這個腦子，平時都是聽指揮，調度部落獸人，搞不來的。
大牙自兒子死後，脾氣大，以前就脾氣不好，只是針對捕獵時，遇到犯錯的獸人會罵，現在是不愛搭理人，看誰都冷冰冰。
而阿森則是伴侶林榕快生了，就在這幾天。
這也是族長把部落交給電的原因，電夠穩重腦子也靈活些，外加三位年長且經驗豐富獸人盯著部落，應該能扛到換鹽隊回來的，但沒想到狩獵隊只堅持了小半個月，現在早散了，這兩天都是靠阿森維持著秩序。
馬哈和電打架，對電也是有影響的，年輕的獸人們，以前對電還算聽從的，現在也有點不相信電了——馬哈斷腿算不了贏，電肩膀受傷也沒贏。
於是這會，部落所有人等‘領導’下決策，目光看看這個看看哪個，最後竟然落在了卓巖身上——
雖然這麽落有點怪，還沒有亞獸人當族長呢，不過很快大家轉變了想法，現在也不是讓卓巖當族長，只是就跟陶器一樣，讓卓巖安排一下？
或者讓卓巖先說說怎麽安排，要是不合適再說。
最最最主要的是，鹽是阿銀帶回來的——雖然也有大牙。
“卓巖你說吧。”
“對。”
“我聽說阿銀說猛獁象地盤有鹽也是你最先說的。”
“是啊。”
卓巖：？？？
面對部落大家殷切的目光，要知道整個部落所有人，據他了解，像他家貧窮的——過完雪季就沒鹽了，最好的就是小鹹家，燒陶器那會最後一點鹽。
此時大家沒鹽吃起碼有一個月了。
天熱，沒滋沒味肥膩的烤肉，亞獸人們真的盼鹽，除了好吃外，部落裏老人以前也說過，長久不吃鹽，亞獸人眼睛夜晚會看不清的。
“我和幾位豐富經驗獸人商量一下，大家等一下。”
卓巖也不推辭了，轉頭去找叔叔還有大牙、火夏。阿銀一直跟在哥哥身後，商量結果也很快。卓巖問：“鹽的位置離猛獁象活動近嗎？只取泥鹽，繞開猛獁象，幾人比較安全？”
阿銀嗷嗚嗷嗚喊。
旁邊阿頭說：“阿銀說白天猛獁象要在那裏活動，晚上沒有猛獁象。”
阿銀又嗷嗚嗷嗚。
“湖邊背後一些那邊泥更鹹，離猛獁象也遠一些，也要晚上取，幾人都行。”
卓巖想了下，看向三位青壯年獸人。
“兩位經驗豐富獸人。”
大牙：“我去。”
阿森有點猶豫，林榕快生了，不過他也可以去。卓巖先一步說：“叔叔，你留下巡邏夜晚。”阿森便爽快答應了。
火夏說我和大牙去。只要不讓他管事，他都行。
“年輕獸人，阿日、多雨、阿頭——”
阿銀看著哥哥搖尾巴。
卓巖便定下來了，“阿銀也加上，他知道位置。”
“兩日取鹽小隊後出發。”
卓巖安排完，問大家行嗎？這次所有人紛紛點頭說行，就算沒被點到名字的獸人，像是阿灰，還有多雨的夥伴，倆人也沒生氣，尤其是阿灰，雖然他早都不喜歡卓巖了，但是阿銀說過，他哥哥很聰明的，那麽這麽安排肯定沒錯。
這一夜，回去路上大家興高采烈，談論中全都是鹽的故事，“阿銀是怎麽知道鹽的？”、“這個我知道，之前部落裏吃猛獁象肉你知道吧，那會卓巖家沒鹽了，卓巖烤肉說猛獁象肉有鹽味，阿銀聽見了……”、“原來是這樣啊，卓巖可真聰明。”、“阿銀也很勇敢，沒化形都敢去猛獁象地盤。”、“是啊是啊。”
“阿銀真勇敢。”
而回去路上，叢綠聽著遠處大家聊天，看向伴侶，說：“我今天和卓巖他們煮鹽，大家都聊起來猛獁象肉的事情，是你為了阿雷帶回來的猛獁象幼崽。”
大牙沒說話。
“我在想，也許是天神叫我們阿雷上去陪它了，猛獁象地盤的鹽，帶給了大家，大牙……我不知道怎麽說，卓巖和阿銀不認識阿雷，但我覺得他們也許是夥伴，給了部落很大很大驚喜。”
叢綠不知道怎麽說清。
現代話就是好像有什麽緣分牽絆，阿雷的死亡，大牙報仇的猛獁象肉，致使卓巖嘗出猛獁象肉鹹，想起大象會補充鹽分……
一切好像真的有軌跡。
大牙看向伴侶，伸手牽過伴侶的手，“我們好好生活，叢綠。”他也看向遠處天邊，那麽多星星，或許就有一顆是阿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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